“伊莎蕾修女教堂”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。第一层最大,一间装修还算简朴的正厅,有个讲台和几排坐着很不舒服的椅子,用于布道。正厅两旁挂满了宗教主题的画作,讲台上也绘制着四神的圣徽。
正厅后,是厨房和仆役的休息区,有些拥挤,不过还算整洁。
第二层是用于和各个信徒们交流感悟的房间,说白了就是给女伯爵和闺蜜们聊天吃饭的
地方。有餐厅、浴室和换衣间。
第三层比较小,被用作了储物室,堆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。
所以与其说是教堂,不如说这是女伯爵在城里的别墅。
现在,虽说是成功搞到了工作,但李广宁和奎岁两人的工作任务完全不同。
奎岁成为了女伯爵的座上宾,穿着漂亮的衣服,在二层的房间里,被女伯爵和其他有钱有闲的贵妇们当成了宝贝。
妇女们赞美着她绝世的容貌,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受伤的左手,诅咒着那个咬了她的野狗,为奎岁编造的虚假家庭背景故事哀伤落泪:
故事中的奎岁,是一个出身富户,父母有些家产的千金小姐,但因为其母亲信奉的是新教派,所以在父亲死后,其他亲属一拥而上,吃了她家的绝户。
在这危难关头,他父亲旧日资助过的穷苦人之子,同样信奉新教派的教徒——也就那个戴着头巾的阿三——保护了她,带着她离开了那些欺压她的亲戚,四处流浪,一起打工过日子。
最近他们来到萨克森堡,希望能攒到足够多的钱,以后过上富足的生活。
在讲故事的时候,奎岁特地控制了语速,保证讲述时有足够的感染力,引导着贵妇们对她的同情之心。
她很成功,除了女伯爵之外,当场就有几个贵妇表示,自己要收这个“可怜又坚强”的女孩做养女。
而李广宁则被打发到了教堂第一层,和其他仆役一起清洁教堂正厅、搬运卸货,为即将到来的宣教会做准备。
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。先拿着抹布拖把,把正厅清扫一遍,再把那些画作表面盖着的玻璃擦得足够干净就行了。
其他长期雇佣的仆人已经把活都干了,李广宁拿着抹布,不知道能做什么,就在正厅里乱转,假装自己在干事,顺便看看那些画作的内容。
这画题目为《四神清扫暗域》。
在正厅左侧,最大也最长的一副画,上面是四个骑士。他们四人奔驰在荒芜的大地之上,手里举着的武器发出光芒。他们前方是各种试图逃跑的丑陋怪物,身后则是奔腾的雷云和电光。
第一个骑士,举着五色星辰环绕太阳的军旗,手持长枪,骑在一匹长着双角的披甲战马上,穿着红色的甲胄,甲胄上有五色的纹路;
第二个骑士,扛着一把形状类似枪械的法杖,手持巨斧,驾驶着由一群不人不鬼的怪物拖拽的战车,穿着红的甲胄,甲胄上饰有眼珠造型的浮雕;
第三个骑士,拖着一副巨大的棺材,手持战锤,站立在一头长有双翼的无头巨兽上,穿着黑色的甲胄,甲胄上写满了怪异的文字;
第四个骑士,画风和前三位完全不同。前三位都是厚涂的油画风,但有这位,画家只用黑色的画笔描出了个大略的轮廓。
他一手拖着一个圆形,另一手拿着一把长剑。他骑着的坐骑画风更抽象,就是由几个三角形构成的几何结构,根本看不出是什么。
画作旁边有背景介绍。这幅画描述的是《旧日圣典》第二卷第二章,四神以人类骑士的形态降临人间,消灭罪孽者的故事。
第三个千年时期,两位初代创世者无意识中创造的邪祟苏醒,在大地上蛊惑先民们堕落,让大地上充满了罪孽。
于是四神化为人形,试图引导人们重新恢复秩序,但只有少部分“义人”追随着四神,其余的人们依然嘲讽着四位人形的主神,嘲讽着他们的努力和信念,甚至想要抢掠义人们的财物。
于是四神带着义人们度过界海,去往了新的领地,也就是如今的明光域。
随后,他们穿上了甲胄,带上武器,跨上坐骑,回到充斥着罪孽的土地,开始了杀戮。
整个大地上的堕落者被四神清剿一空,不留一个活物。那些蛊惑了人类的罪孽生命,从此也得到了正式的统称“恶魔”。
这片被四神踏平的大地也成了今日的暗域。虽然恶魔依然会在暗域不断重生,无法彻底消灭,但至少义人们的后代获得了新生,并建立了如今的辉煌文明。
以上均为画作的背景介绍,李广宁并未当真。在他看来,这就是个天启四骑士故事的异世界版本,又是某个无聊宗教宣扬“因信称义”、排斥异教的借口。
每个宗教都是这样,宣称不敬神的必死,敬了神的有好处。讲得天花乱坠,还不是为了吓唬信徒掏钱。
就算那四个神真的存在,就算这段历史有其原型,也必然是经过修饰伪装的。原版的故事肯定更加血腥残酷——所谓的“清剿罪孽”,很可能就是对反抗者的屠杀。
而在教堂的右侧墙壁上,挂着另一幅很长很大的画作,名为《我们的世界》,绘制着这个世界的大地图结构。
天上是一颗巨大的太阳,周围环绕着五六颗星星,再往外,则是用网格分割出的漫天星辰。这里是四神之首的父神,辉光艳阳统御的天穹。
大地上是一副分布着陆地和海洋的地图,这一切被一座高墙环绕,墙外则是各种怪物和邪魔。这里是四神第二位的圣父,轮回之环庇护的人间。
地下,则是各种尸骨鬼怪,一层一层的地狱互相叠加,最下层的地府只有一个巨大的墓碑。这是四神第三位的渊主,灵魂归墟控制的冥界。
“挺传统的世界观,很符合古人认知。”李广宁看着这幅画点点头,毕竟地球上也是这样,很多神话都有天界、人间、地府的三元结构。
但问题是,简介里没有提到那位四神之末的家伙,他似乎没有在这幅画里出现。
这位在《四神清扫暗域》中的人类形象也非常特别,李广宁不由得产生了好奇,想去买本《旧日圣典》看看,了解一下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。
“你在这里站着不动做什么?”一个男低音在李广宁身后响起。
李广宁转过头,看到了那位女伯爵的贴身男仆,那个长得很沉稳的帅老头。
李广宁解释道:“我在瞻仰这些叙述着神灵荣光的画作,我老家那里很穷,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画,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”
“你认得字?认识多少?”
“基本的读写肯定没问题。”
这位贴身男仆点了点头:“那你也不用在这儿清洁正厅了,去帮着教士先生写些请帖吧。对了,你是那位迦利娅小姐的什么人?”
这话让李广宁愣了愣,她不知道奎岁在二楼和女伯爵怎么说的,所以他只能含糊道:“下属仆人,或者朋友吧……我不确定。”
“所以她地位其实是比你高一些的?但你们日常相处时,并不在意彼此的身份差距?”
“对,有什么问题吗?”李广宁不明白,这老头忽然问这个干什么。
“今天女伯爵很多朋友都来了教堂,二楼房间不够了。本来,伯爵大人想让迦利娅小姐睡在她的房间,晚上陪她讲故事什么的。但迦利娅小姐忽然哭了起来。说她怕鬼怪晚上过来欺负她,所以每天晚上都让你站在床边,帮她守夜。没有你,她睡不着。”
“艹。”李广宁在心里只能感叹,他实在想象不出奎岁朝人哭闹撒娇的模样。
“伯爵大人有点不高兴,她其实不太喜欢你,觉得你长得不好,不会说话,出身低微……但毕竟迦利娅小姐坚持,她也就让步了。叫我们把三楼仓库腾出来,安上床铺,晚上迦利娅小姐睡在顶楼,你去陪她守夜。”
“呃……好的。”
这位贴身男仆犹豫了一下,忽然问了个很直白的问题:“你喜欢迦利娅小姐吗?”
“那当然了。”
“那位小姐似乎也很喜欢你,可能是你们一同患难过的缘故吧。但我作为过来人,还是想多嘴一句:这种感情,还是尽量控制住比较好,可以的话不要挑明。”
“为什么?”
这个长得非常英俊的老头脸上写满了故事:“感情基础是彼此间互相需要,所以高位者落难时,可能会对同甘共苦的下位者产生感情。但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当高位者回到高位,那下位者的感情反而会成为拖累,对双方都不是好事。”
这位男仆显得有些颓丧,他继续说道:
“所以有时候还是早点分开的好,那样也不至于陷得太深。那位迦利娅小姐,很可能会被伯爵收作养女,以后她就要时来运转了,到时候你要还想继续陪她,恐怕就只能做她的男仆官家。所以,你还是尽早想想,怎么才能早点脱身吧。”
“哦,这样啊。”看着这位老帅哥难过的表情,李广宁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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